今年9月12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和国防部长谢尔久科夫在参观克拉斯诺达当地的总统军校时，两人还相谈甚欢。CFP供图

11月6日是个星期二，俄罗斯刚刚结束了周末和“人民团结日”连在一起的3天小长假。传说“身体有恙”的俄总统普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去克里姆林宫上班了，而是在莫斯科郊外的新奥加廖沃总统官邸办公。驻克宫记者早先获得的消息是，普京6日的官方活动只有一场：出席关于俄体操和体育运动发展的会议。一般来说，这一天对驻克宫记者而言将是“轻松的一天”。

但11月5日深夜，驻克宫的记者们突然接到通知，要求他们6日一早赶到新奥加廖沃总统官邸。去干什么？记者们都不得而知。

6日清早，当众记者赶到新奥加廖沃时，大家仍不明就里。这时，国防部长谢尔久科夫走出了普京办公室，而莫斯科州长绍伊古走进了普京办公室。这样司空见惯的事儿，并没让大家认为有什么不寻常。

过了片刻，众记者终于被请进了普京的办公室，看到一脸严肃的绍伊古正坐在普京的对面。普京说话了：“很遗憾，正如你们所知，最近一段时间国防部出现了一些状况。为了给相关调查提供一个客观的必要条件，我决定解除谢尔久科夫的国防部长一职。”此时，在场的记者们才恍然大悟：国防部长谢尔久科夫被“炒鱿鱼”了，取而代之的是在俄政坛上“官声”颇佳的绍伊古。

谢尔久科夫被解职后，俄民众大多支持普京的这一决定。俄前总理普里马科夫11月7日表示：“谢尔久科夫的去职，是‘净化权力’的开始。我并不认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人事变动，我认为，这是俄执政团队自我净化的开始。这些与腐败、刑事案件有染或者与当事人私交很好的人，不应该在这样重要的岗位上工作。”

国防部长突然被炒

是什么原因让在职5年多、俄罗斯历史上第一位文职国防部长丢官？普京所言“国防部的状况”又是什么状况？

自2007年2月15日当上国防部长以来，被俄媒体戏称为“家具店老板”出身的谢尔久科夫，一直是个富有争议的人物。但由于他在此前任税务警察总局局长时对普京忠心耿耿，曾成功帮助普京“修理”不听话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深得普京信任。谢尔久科夫本人此前曾主动请辞过两次：第一次是2007年9月，当普京任命谢尔久科夫的岳父祖布科夫为政府第一副总理时，这位聪明的女婿为“避嫌”请辞，但未获批准；第二次是2012年6月，谢尔久科夫在政府主席团会议上因国家军备采购执行不力被梅德韦杰夫总理批评后递交辞呈，但再次未被批准。

这一次，谢尔久科夫并不是主动请辞。普京的新闻发言人佩斯科夫透露，解除谢尔久科夫职务的决定是由总统一人作出的，对绍伊古的任命则是总统与总理梅德韦杰夫商量的结果。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谢尔久科夫6日被叫到普京办公室，被告之“下课”。

说突然，的确很突然。就连刚刚被任命的新国防部长绍伊古，在听到普京的决定时都觉得突然，他在沉默片刻后才轻吁一口气说：“您这么决定对我而言很突然，但我会尽我所能做好一切的。”要说不突然，也的确可以不算突然。因为，俄国防部近期的确“出了不少状况”——俄国防部直属机构被腐败丑闻缠身。

谢尔久科夫与多起腐败案件有牵连

自今年10月下旬以来，俄各媒体争相披露俄相关部门调查国防部内部出现的一系列腐败案的消息。随着时间流逝，坊间的这些说法一一变成事实。

10月25日清早，由俄总检察院调查委员会、内务部和军事情报部门组成的行动队，对位于莫斯科市“牛奶胡同”6号的一处公寓进行了突击搜查。这套由13个房间组成的公寓里，住的是国防部前产权关系局长、国防部下属公司“国防服务”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成员、33岁的瓦西里耶娃女士。搜查人员在这套公寓里找到了300万卢布的现金、几大箱珠宝古董和十多幅画。俄媒体称，“仅戒指就有120多枚”。

作为人们谈资的，不只是这些现金和细软，而是另外一个细节——在警方对瓦西里耶娃住处进行搜查时，她的老上司谢尔久科夫正在现场。有媒体报道称：“当警方敲响瓦西里耶娃家门时，是谢尔久科夫开的门。”更有媒体披露：“警方事后发现，瓦西里耶娃所住的公寓正是谢尔久科夫名下的一处房产。”绝大多数媒体都注意到了这样一个事实：谢尔久科夫本人在警察搜查瓦西里耶娃住处的现场。媒体报道说，瓦西里耶娃在谢尔久科夫任联邦税务警察局局长时就是其下属，谢尔久科夫转任国防部长后，特地把瓦西里耶娃又调到国防部工作。“让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士在国防部任要职，这在该部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些传闻，或多或少地为国防部的腐败案增加了一些“暧昧”色彩。

10月25日这一天，与瓦西里耶娃的住处几乎同时被搜查的，还有位于莫斯科市兹纳缅卡大街19号的俄国防部下属公司“国防服务”股份有限公司办公楼。“国防服务”公司于2008年组建，国防部对其拥有绝对控制权，其业务涉及维修和管理国防部房产与军事设备以及为驻军城镇提供服务。2011年前，谢尔久科夫一直是该公司总裁。

也是在10月25日，俄调查委员会发言人马尔金证实，初步调查显示，隶属于俄国防部的“国防服务”公司涉嫌侵吞国有资产，并有多名官员涉及原隶属于国防部的不动产、土地和股份被低价出售的案件。目前，俄检方已对5起腐败案件分别启动了刑事调查，有两名犯罪嫌疑人被拘捕。马尔金还公布了部分案件情况。

耐人寻味的是，俄国防部随即对此发表声明，希望有关部门“客观调查”，国防部将全力配合。谢尔久科夫则表示：“在调查结束之前，任何关于‘国防服务’股份有限公司官员参与欺诈和有关损失数额的公开声明都有待证实。”值得一提的是，普京在几天前还与谢尔久科夫见面，并要求其对国防部被调查的一系列案件给予协助。不过，据调查部门透露，谢尔久科夫不仅没有积极配合，反而阻挠各种调查的进行。

压倒谢尔久科夫的并不只是“腐败丑闻”

11月6日，在谢尔久科夫被解职后，俄总检察院调查委员会发言人马尔金表示：“如果有必要，我们将对谢尔久科夫进行询问。”而国防部内部也有人员对记者表示：“我们这里有一些人在拍手称快，另一些人则在忙着处理他们保险柜里藏着的一些文件。”

俄总检察院调查委员会11月7日透露，检方又新发现两起国防部所属资产被低价出售的案件。

除了上述这些涉腐案件以外，俄国防部最近还深陷其他腐败案件：国防部军事医疗局前局长别列维金少将因非法对外出售X光扫描仪，获利90万卢布而被判刑8年；国防部“国防人”组织在与俄外贸银行的合作中涉嫌违反“反垄断法”；俄军政府采购中暴露出诸多问题；“库兹涅佐夫号”航母维修费使用过程中的欺诈行为，等等。

正因如此，对于谢尔久科夫的“下课”，人们并不觉得意外。俄地缘政治问题研究所副所长西夫科夫指出：“这是人们盼望已久的人事变动。谢尔久科夫丢官与他在人事政策上的严重失误有密切关系。”多次对谢尔久科夫提出过“弹劾”动议的俄共领导人久加诺夫表示：“谢尔久科夫拉着自己团队里的这些帮手，一直在从事‘盗窃活动’，中饱私囊。所有参与者都应受到公开审判，应判他们终身监禁。”俄联邦安全局前局长科瓦廖夫认为，国防部的这些违法案件的产生，是因为国防部长本人热衷于商业活动。

俄国家杜马工业委员会负责军工事务的第一副主席古捷涅夫认为，谢尔久科夫的去职，不仅与腐败案有关。“强硬推行军队改革措施，使国防部已经到了更换领导风格的时候了。以前那种只顾及国防部的利益而不考虑军工和其他有关部门意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正如古捷涅夫所言，许多知情者认为，“腐败丑闻”只是压倒谢尔久科夫的最后“一根稻草”。促使普京让谢尔科夫下课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腐败只是最直接的原因。

据俄总统办公厅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让谢尔久科夫“下课”的政治决定，其实早在今年9月初就作出了，因为，“无论是总统还是总理，很早都对谢尔久科夫的工作不满意，只是当时没有爆发出来。”比如说，谢尔久科夫未能按普京的要求落实俄军2011年和2012年的现代化装备采购计划，未能实现普京在2012年3月总统大选前解决俄军人住房问题的承诺。

此外，作为文职国防部长，谢尔久科夫这几年来对俄军进行的大刀阔斧式的改革，遭到俄军方不少人的反对，这些人一直在想办法把谢尔久科夫搞倒。谢尔久科夫与同僚的关系也比较紧张。在俄国防部内部，谢尔久科夫的军队改革理念与军方强硬派之间经常爆发冲突，谢尔久科夫还因此撤换了自己的副部长。谢尔久科夫还经常向俄财政部“哭穷”，措辞强硬地要求财政部增加对国防部的拨款。他阻挠俄联邦税务部门对俄国防部下属公司进行税务检查。在落实国防军费采购时，他不照顾本国军工企业的关切，而是热衷于从国外军火商处采购。另据俄审计署今年5月31日公布的审计报告，俄国防部违规经费支出高达800亿卢布。

去职之后，等待着谢尔久科夫的将是什么命运？俄总理梅德韦杰夫11月6日表示：“关于对俄国防部进行的相关调查，我们应该进行到底，并且让法院为调查画上句号。”俄杜马议员辛什德说：“俄历史上还没有对已去职的部长追究刑事责任的先例，但如果国防部的案子越来越大、牵扯的人越来越多，那就很难让人相信这与谢尔久科夫无关了。”11月8日出版的俄《生意人报》认为：“谢尔久科夫的身份也许不仅仅只是证人。前国防部部长的命运也许将由女人们来决定。”（关健斌 本报莫斯科11月9日电）